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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爸到学校来那一刻起，我的生活就一直不得安宁。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爸一直打电话来催我赶紧把钱打过去。他的语气很激动，充满了暴力，甚至威胁起我来，如果我再不把钱打过去，他就到纪安周工作的地方闹。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纪律师有一个赌鬼父亲。

无奈之下，我只好给他先转了几万块，以此来安抚他的情绪。

可没过多久，他又开始给我打电话，索要的钱一次比一次多。从原先定好的十五万，变成十八万，二十万。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赌，赌博好像变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重要到让他失去了人性。

后来我爸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他命令我必须在两天后把钱给他，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相信他说的真的，他和我一样，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他的话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我惶惶不可终日，而且彻夜不眠。

我的情况变得很糟糕，经常精神恍惚，有时候上课盯着黑板，表面上看起来很专注，实则目光涣散。

我在画室里讲课也经常出神、出错。

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我爸，想着他的要求。

我有时候会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杀掉他。

我想，只要他消失了，我和纪安周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自从冒出这个念头后，渴望他死去的想法就停留在了我的脑海里，一直驱之不散。但我知道，这种想法不现实，这是犯罪。

如果我真的把我爸杀了，我不知道纪安周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爱我。

我向来不敢做冒险的事。

我睡不着，无论是我爸，还是家里的寂静都使我慌张无比。

我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出去散步。

这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显得格外的寥落。

我沿着公寓附近的小路一直朝前走。

还有两天就是元旦，十二月末旬的天气异常阴寒，风从四面八方剜来，像刀一样割裂了我的衣服，冷风贴在我的皮肤，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我走了很久，不知走在什么的路上，两边黑压压的。

循着路灯的微弱光亮，我踏上行人桥，偶尔有车辆穿过，速度奇快，“呼”地一下就蹿过去了，并且发出轰轰声响。

这样的声响在黑夜里格外清晰，震得脚下的行人桥像是在动。

我恍惚觉得，我的生活正在酝酿着一场大地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我还没来得及起来，就有人敲门，是我爸。

他的脸色很不好，有点儿怒容，他问我钱准备好了没有，他今天下午就要去澳门。

他来得很突然，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我说：“还要再过几天。”

我爸很不满，目光从我肩头上越过去，朝在房间里看了一圈。

“老大不在？”

“我哥去上班了。”

我说话时，他很灵活地从我身边挤了进去，像是主人一样，在屋子又看又摸。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他的出现让我极度不安。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很怕他会乱动家里的东西，我说：“爸，你先坐一会儿吧。”

他在屋子里梭巡了一圈，摇摇头：“我拿完钱就走。”

我一点钱也没有。

我的钱在此之前已经全部给他了，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就在我斟酌词句的时候，他突然向我问道：“上次你妈过来了？”

我不明就里：“来过一次，吃完饭就走了。”

听完我这句话，我爸忽然开始在房子翻箱倒柜。

他问我，我妈是不是把家里的房本拿过来给我们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但还是不由得问道：“你拿房本干什么？”

他还在翻柜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也不指望你了。”

“你要把家里的房子卖了？”

“我要钱。”

“所以你要把房子卖了，然后去赌？”我不敢相信他要做到这种地步。

“那有什么办法，我欠了别人十来万，这次再不翻本，我就只有被别人砍死的份！”

我愣在原地，呆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我说：“爸，你就不能不去赌了么？”

他没理我，继续在房子里翻箱倒柜。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没在客厅里找到想要的东西，他忽然朝房间里走去。他停在那个常年锁着的房间前，伸手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把没动，他对我说：“开门。”

我说：“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认定了我们把房本藏在房间里，他开始撞门。我没想着拦他，里面确实没有房本，里面有的只有我藏匿了多年的秘密。

只有我的画和我偷偷藏起来的纪安周的照片。

我想，让他发现了也好。

我要让他知道那肮脏不堪的秘密。

我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我仿佛看见了他发现秘密时脸上会浮现出的神色，心里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以及报复的快感。

我很想笑，身上痒了起来。

门在他碰撞之下发出哐哐的声音。

忽然之间，声音停了下来。

我看见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手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很快的，手机那边传出来一个极度熟悉的声音，我一下子扑过来，夺过了他的手机。

我的血当即就热了，我揪住他的衣领，对他咆哮道：“你打电话给我哥干什么？这明明是我和你的游戏，你为什么要找我哥？”

我爸大概没预料到我这种反应，脸色一下就黑了。

我松开他的衣领，转而用双手掐住他的脖子。那个想要杀死他的念头，再次出现在我脑海里，变得无比清晰，并且有了不可遏制的迹象。

我死死地盯着他，越看他，越觉得陌生。

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给我们生命，却要吞噬我们的血肉。

我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他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一种又红又紫的颜色。

我惊喜地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反抗他。

我爸在我的手中变得一点力量也没有，像一只弱小的动物似的，手无束缚之力。

只有他的那双手还在抵抗着我，扑打着我。

我盯着他那双黑油油的手，突然大笑起来。

我忽然就变得很兴奋，并且难以抑制下去。

就是这双手扼杀了我们的生活。

就是这双手搅坏了我们的家庭关系。

我兴奋地想，我是罪人，我爸也是罪人，我们都对不起纪安周。

我们都应该去死。

想到这里，一直笼罩在头顶上的阴云忽然透出了一点阳光，霎那间，我找到了出口。

我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我松开了他，猛地冲到厨房里提了刀出来。

我爸软在地上，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每一秒的停留都带着惊恐。

我用膝盖压住他的手臂，挥起刀对准他的手掌砍下去。

在刀落下的刹那，他挣扎了一下。

很可惜。

我只砍下了他三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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