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徐云峰每个字都很清晰，却又压得很低。“我很高兴。”

-----正文-----

马杰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徐云峰，不过看Mark的脸色，恐怕是赚了不少。他那种特权专供的谄媚表情甚至连马杰偶尔也能分一杯羹，这不是笑话，简直是恐怖故事了。

他和皮特站在一道，港口上是一艘艘中等型号的星舰，从皮特口中他得知这都来自于Jeffrey的舰队。据说是他在流亡途中结识了博肯星人，他们骁勇善战但星球资源贫瘠，于是Jeffrey带领他们做了星盗。规模越来越大，现在已成为不可忽视的武装力量。

“军部已经注意到他。”皮特说着，“不过围剿了几次都失败了。上一次是在3天前，在亚宁湾，他带着15支小型舰绕出了一个团的包围圈。”

马杰毫不怀疑徐云峰的领导才能，徐云峰20岁从联邦军校毕业，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有上百场。他带领舰队，打过很多漂亮的仗。

5年前他已经是有力的‎‍‎‌军‍‎事‍‌‎‎厅候选人，大家都传他会接军政总长的班。徐云峰在决策上并不避讳自己的野心，但在公众场合的发言，他看上去彬彬有礼，绅士谦逊。有时候马杰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索性以他在他面前的样子为准——一个标准的无耻之徒。

在流放前，马杰没有去看他。

只听别人说在被投入乱流前，他从地堡里走出来，脊背笔直，头发灰白。

那时候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报道，马杰待在医院，与世隔绝。等到马晓出生，这件事也已经被新的谈资所代替。他们同时按下删除键，这一次主动权在马杰。

“诺，这些就是当时落在战场的货物。”皮特点着港口的集装箱，“听说可能要和谈了。Mark说Jeffery把这批货全都存在我们这儿。”

“我的外邦话不太好，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点不完。”皮特不好意思地看着马杰，“晚上请你喝酒。”

“没事，”马杰笑得有些苍白，“但是今天就算了，我要去接马晓放学。”

“我送你过去。”皮特揽着他向通行器走去，“正好给马晓带点主星的糖果。”

————————————

离开‎‍‎‌军‍‎事‍‌‎‎区，马杰恢复信号的终端一直在响。看到接进来的未读消息，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徐云峰联络他，但是他没有回复。他着急地回过去，对方却并不接听。好似一种势均力敌的冷遇。

他怀着惴惴的心情赶到学校，一路上都在想徐云峰会如何惩罚他的失联。而这种紧张的情绪，在他看到学校门口的飞行器时达到了顶峰。

他连电梯都等不及，一鼓作气爬上了四楼。转过去就看到Thomas像门神一般站在走廊里。能让Thomas在这儿看守，里面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近，一向鼻孔看人的Thomas的语气甚至有些恭敬，“在等你。”

马杰经过窗边，看到那人坐在马晓的桌边，托腮看她写字。

这会儿傍晚时分，夕阳醉红了脸，霞光万丈。马杰慢慢地走着，光线被窗栏遮挡，随着他的动线变成一本旧书，一页一页地翻动着。

徐云峰点着马晓的课本，说着什么。他看着温和没有架子，灰白的头发丝都写满慈爱。

马晓蹙着眉头抬头看他，小脸皱巴巴的挤在一起，却隐约看得出几分某人的影子。

马杰心里涌起一个念头，再这样下去，徐云峰早晚会知道。

他推开门，在‍‍‌父‌‎女‌‌‎俩的目光中走进了教室。

“爸爸！”马晓立即惊喜地跑到他身旁。“你怎么才来呀，我作业都写完了。”

“不是还有字帖吗？”男人毫不留情地点破，果然看到马晓回头气冲冲的表情，“就差两行了！”

“这个叔叔，莫名其妙地非要检查我的作业。”马晓指着徐云峰控诉道，“校长也不管他。”

马杰把马晓的手攥进掌心，先向徐云峰鞠了一躬。“马晓调皮，麻烦您了。”

“咦，爸爸。”马晓还要说什么，马杰已经把她抱了起来。“我先把马晓送回去，稍后就向您复命。”

在马晓看不见的地方，徐云峰的手指在课桌上点了点，看着马杰的眼神似笑非笑。

“爸爸……”马晓也看出马杰有些不对，埋在他肩头轻声的唤着。皮特正在走廊上和Thomas大眼瞪小眼，但以他的级别，并不能耐他何。看见马杰抱着马晓出来，急吼吼地招呼着，“没事吧？”

马杰面色凝重，把马晓交给皮特。“晓晓，爸爸今天临时要加班，你在皮特叔叔家暂住一晚，明天爸爸去接你好吗？”

马晓在皮特臂弯里扑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皮特还想说什么，看到马杰的眼神又咽了回去，只答了句，“你放心。”

马杰揉了揉马晓的小脑瓜，看着皮特抱着马晓离开。他正要转身，忽然听到马晓叫他。

“爸爸。”马晓看着他，眼里有粼粼波光。“你给晓晓的宝物，晓晓有好好的保管。”

马杰一愣。

他不知道马晓想到了什么，但‍‍‌父‌‎女‌‌‎间的默契让他听懂了马晓的话外之音。

“什么？”皮特不解地看向马晓。

“是我和爸爸拉勾的秘密。”马晓把手放在胸口，那里有颗指环隐隐发烫。“只有我们知道。”

————————————

“马晓5岁了？”徐云峰问。

“……是。”马杰的汗水往下滑，让他的视线又浑浊了起来。越是看不清，感受就越清晰。徐云峰的动作不温不火，甚至有些小酌怡情的意味。可这样的动作反倒像是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马杰不知道何时它就会突然落下。

“如果我女儿活着，应该也这么大了。”

马杰被剑砸个正着，倏忽间从头到脚的毛孔都闭紧了。徐云峰蹙着眉，捏着他的咬肌。

“想听就放松一点。”

马杰的乖巧显然取悦了男人，他的手没有离开马杰的脸颊，随着他的开口缓缓抚着。

“他怀孕了。”徐云峰每个字都很清晰，却又压得很低。“我很高兴。”

“后来呢？”马杰心头有些隐隐的不安。

“后来……”

徐云峰意外的沉默了。

马杰没有意识到自己握住了男人的手，直愣愣地看着他。可此刻的徐云峰看向别处。他在看什么马杰不知道，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流放前一晚，我的对手送了一餐饭。”徐云峰淡淡道，“……他让我必须吃完。”

房间突然变得很安静。

“他说我爱人流产了。”徐云峰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为了让我再见孩子一面，拌进饭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