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一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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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夫妇刚从警署里走出来，在路边等待公共马车。

利希特若无其事地调转车头，跟到他们身后。他在距离他们约五十米的地方停车，然后举止泰然地路过，并坐在他们视野盲区的一处花坛边，打开一份东斯特镇日报，翘着二郎腿佯装阅读——这实在是一种屡试不爽的偷听方式。

这对夫妇正在为皮特失踪的事情争吵。

“你不是说再也不想管你这弟弟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找他？”皮特的姐夫一副怨气冲天的样子，“报这个警真是够冤枉，白白浪费我的辛苦钱！”

皮特的姐姐倒是不以为意：“皮特可是从小和我‘相依为命’，这么久都没见到他，总得做做样子。那混账东西要是真失踪，咱们以后就能少很多麻烦；要是他只是换个地方混，万一他混出名头了，知道我们一直找他念他，我们还能攀上不少好处；要是他真死在外边了，哼，那就更好，他那栋破房子，还有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的。而且……”

皮特的姐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如果他是被人杀害的，我们还能得到一笔巨额的赔偿金，也算这混帐终于为我们做了件好事了。”

利希特听到这里，翻阅报纸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秒。他既有种危险将至的警备感，又不免生出一种滑稽的同情心，那个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的混混皮特，活着看似潇洒威风，死了却无人问津，狐朋狗友漠不关心，骨肉至亲弃如敝屣，做人失败至此，可怜都变成一种可笑。

皮特的姐夫还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停地嘟嘟囔囔些什么，但终归没有那么怨恨了。夫妇俩丢掉了皮特的话题，开始聊一些做生意和育儿有关的事情。

利希特无意再听，警署已经接到报案，报社也很快就会收到消息，闹得满城风雨是迟早的事，他必须加快调查的速度，时间拖得越是久，他越是一无所知，就越是被动。

他悄然离开，连树上暂停的鸽子都不曾惊动。

接下来的事的确如利希特所料，日报上出现了关于皮特的寻人启事，大街小巷都张贴起皮特的画像，警署还派出了一支简单的搜寻队去寻找皮特的下落，一时间整座小镇都因皮特的“神秘失踪”而沸腾，就连房东阿尔玛太太八卦的题材也从各种‌‎男‌‍‌‎‍女‌‎‎‍‍绯闻变成了皮特失踪的各种传闻。

这一切的发展让利希特感觉悬顶之剑日渐迫近，但同时也让他在与调查对象谈及皮特失踪话题的时候更加如鱼得水，毕竟这已经是小镇上家喻户晓的热门新闻，谁见面不聊两句呢？

只是利希特在调查一事上实在没有什么运气，笔记本上的名字都快被他划光了，他却连抛尸嫌疑人的影子都没摸到。但幸运的是警方的运气也不太好，他们连皮特遇害的那片树林都找过了，却和当初的利希特一样一无所获。

现在，距离利希特杀人的日期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皮特失踪的话题逐渐被人们抛弃，他们有更多新鲜的绯闻拿来消遣，警方也早就撤回了搜寻队，他们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活儿排队等着干。然而利希特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了，他出门在外看似泰然自若，实则回到家中就日夜难眠，他觉得那个替他抛尸的人已经变成了他的心病，他有时会幻想皮特其实是像死灵小说那样变成了僵尸，在那个雨夜中自己爬走了，迟早有一天会拖着破烂的脑袋在半夜敲响他家的房门；他有时又会幻想那位抛尸者是一个极其变态的恶魔，他大概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喜欢欣赏自己被精神折磨到崩溃发疯的样子。

在最后一个他能想到的可疑对象被排除的时候，利希特感到一阵无边无际的绝望。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那位抛尸者可能只是一位不知所谓的陌生人，他从替人抛尸这件事上获取的利益是他这辈子都想不到的，他永远也找不到他。

利希特仿佛看到了命运的朝向——他会永远活在这种未知的恐惧中。

直到那天，他遇到了房东阿尔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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