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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是上班的一大特色,不过烛观不是故意迟到的,而是早班地铁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上地铁前带的是包子,出来夹成了卖相丑陋的面饼,唯一庆幸的,是肉包不新鲜,肉馅没油,干的,所以扁了也没弄脏衣服。
不幸的,是他被人潮推出去以后上不去了,只得等下一趟。
来到公司,办公室空无一人。
烛观司空见惯地坐回工位,打开电脑放下饭的手术纪录片,就着肋骨翻出来的红肉和血淋淋的内脏,吃皮厚馅少的包子。
上班以来,烛观从没参加过任何会议,贾之北说脑袋空空的花瓶没必要参与讨论,在外面好好当个漂亮花瓶看门就好。
办公室没人的情况不止一次,基本都是去会议室了,留下的几人趁机摸鱼,不是出门逃班,就是在茶水间吃东西。
烛观没有能去的地方,骨头懒,又因为吃不饱,饿,所以坐在工位不动,是维持体力的最佳选择。
一集两个小时的纪录片,烛观每次吃饭都会点开看一点,看到今天,这集纪录片的时长还剩二十分钟,够他吃完这顿干噎的早餐。
虽然这段时间赚了不少外块,但烛观依旧秉持着勤俭节约的生活方式,公司有咖啡果汁等冲剂,正好省去买饮品的钱。
他暂停了纪录片,起身进茶水间翻出一包豆浆粉,倒进玻璃杯用热水搅和搅和,边吹凉边往外走。
走出茶水间,他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他的工位上。
工位坐了个男人,以烛观的角度看,只能看见男人露出的前额和蓬松的乌发。办公室有鼠标点击的声音,那位不速之客似乎在动他的电脑。
“……”
因为定位是花瓶,所以贾之北并没分他多少业务,也不指望他能为公司带来多大的效益,因此除了陪酒吃饭外,他在公司最多帮同事做一些无关痛痒的数据,电脑里没有什么机密文件。
可是。烛观略有不悦。他走的时候没看纪录片的暂停时间是几时几分几秒呢,这个人要是把他的下饭片关了,他还得自己拉进度。
他走上前,端着滚烫的豆浆杯站在男人身后。
男人查东西查地聚精会神,根本没察觉身后的人,眼镜片折射出微信的界面,简洁的联系人和白白绿绿的聊天框呈现在眼前,翻到底也没找到他需要的东西。
“你找烛棠?”
冷不丁的,一个好奇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男人一惊,手里的鼠标惊吓一拖,把一个备注了「烛棠」的人的聊天框单拉出来,空荡荡挂在桌面上。
一张姣好的侧脸正在他脸侧,探头望着桌面的聊天框,然后侧目看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珠清纯空灵,一眼就能见到底,单纯不藏事儿:“你认识他吗?”
“……”他俩一坐一站,烛观贴过来的脸离他太近,越过了社交的安全线。
男人不自在地往旁边躲,屁股挪开椅子站起身,再开口,语气公事公办:“有资料需要打印,你的工位离办公室最近。”
好歹上了一年的班,就算烛观认不全公司的人,也知道男人是副生面孔,之前没见过,应该是他不在的这一个月里新招来的。
如果是新人,不熟悉办公室的情况倒正常。烛观解释道:“我的电脑没有连接打印机,”他指了个位置,“他们平常都在那里打印。”
男人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好。”
男人走到那边打印文件,机器嗡嗡响动。
烛观拉开椅子坐到位子上,点开浏览器继续看无声的纪录片,然后瞥了眼男人,忽然觉得男人宽肩窄腰的背影有些眼熟。
男人身材修长,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宽阔的背部线条往下延伸收窄,掐出柔韧紧致的腰身,将腰勾勒地特别吸引人。
打印机吐出微热的纸,男人拿起资料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不可避免地经过烛观的位置。
男人带走的风留下一股白花淡香,烛观扭头看着他转弯消失的背影,回过头,就着血腥的手术现场吃包子。
当屏幕的病人突然大出血,鲜红的血液像喷泉泵出,一缕强力的血液喷溅在医生的脸上,很快在体内溢出一汪血池时。
烛观握杯啜了一口温热的米白色豆浆,想起那个人是谁了——
是上次陪贾之北去酒店吃饭那晚,跟随醉酒的他进入厕所,说x哥在多少楼开了房,叫他去陪床的甲方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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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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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同事作鸟兽散,背后传来开门的动静和无数脚步与交织的交谈,烛观关闭浏览器的视频,同事路过他,熟悉的人会热络地跟他打招呼,不熟的人便夹着电脑走过,回到各自的工位。
烛观的女生缘比男生缘好,男性都是喜好攀比的动物,公司有几个男同事非常不喜欢烛观的“柔弱”。
女同事们私下聊天很自然地称烛观“观宝”、“烛猫猫”,然而这些称呼在那帮男人看来极其恶心,更加反感什么事都干不了的烛观。
有时候群里闲聊,说起烛观低廉工资的事情,热情的同事推荐可以做的周末兼职让烛观去看看,厌恶烛观的男同事便随手敲了行字,发送:
「他还需要兼职吗,老板天天带他出去吃饭,他悄摸加两个甲方躺在床上分开腿钱不就来了?」
「你们就是太容易被他骗了,什么年代了还会有人吃不饱饭,他就是故意扮柔弱骗你们的同情心,这么显眼看不出?」
群里静默了片刻,然后有人说:
「你说话怎么这么恶心,你有证据吗你就在这造谣?」
「就他还要证据,长得一副毛不齐的小白脸样,不知道被多少个甲方骑脸才天天困成那副鬼样,你们女的没参加过高端酒局不知道情况也正常,那些男的对他动手动脚他根本没反应,还在楼道跟人拉拉扯扯亲来亲去,妈的,想起来都想吐。」
1:「啊,哪一次?」
群里有人回复。
「很多次啊。」
有人搭理,男人立刻来了劲,精神抖擞地打字:
「上次他在桌上跟甲方秃子眉来眼去,他前脚刚走,甲方后脚就跟上,我中间离席去洗手间,看见他和甲方也在洗手间,衣服都没穿,也不怕被监控看到,不然你们以为老板为什么必带他去呢,有他在,什么生意谈不成啊。」
1:「我怎么不记得。」
「你怎么可能记得,那次就我和他去了,妈的,他车也不会开还得让我当司机,公司能给他发钱他就该感恩戴德了,你们还心疼他钱少吃不饱,被老板带去饭局吃豆腐,其实人家心里美着呢!」
1:「哦,那次啊。他吐我身上了不想赔钱,说帮我洗干净再还我。」
「啧,你是当事人还是我是当事人,洗个屁的衣服,他俩就是在台面上做那种事,谁洗衣服洗到裤子都脱了,他回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还得扶门,身上一股被人射了的精液味,脸通红,老板都看见了!」
插嘴的人顿时没了声。
颅内高潮的男人悬提指尖,准备兴奋地再打几行字,决心打碎这帮脑残同事的滤镜,帮助这帮可怜的蠢货看清烛观的真面目,另一个头像插缝道:「额,哥们,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当事人。」
「他是个屁的当事人,我都说了那次只有我跟他去了,他那个智商认得了中文会打字吗?」
我拍了拍“喜欢哥哥的大肌肉吗”并夸了句哥哥好大~
「……」
「……」
「……」
消失一段时间的1回来了,说:「哥哥,我实在记不起你说的是哪个甲方哪场酒局,所以帮你问了下老板,老板也不记得,叫你去办公室详谈。」
「?」
该同事进了老板办公室许久,出来双目阴怨,狠瞪着懒洋洋趴在桌面玩叠叠乐的烛观,然后找了个塑料袋,大力收拾自己办公桌的杂物,没再进过公司。
这之后,虽然公司仍有看不惯烛观并心生恶念的男人,但不敢在群里乱开黄腔,只敢抱团拉小群,确保群内都是统一战线的人,才安心地继续调侃烛观,经常偷拍烛观的照片挂群里大肆点评,一番激烈地输出后,抬眼瞧向一无所知的烛观,目光猥亵地桀桀偷笑。
从会议室出来,他们目不斜视地路过靠走道的烛观,熟练地摸出手机,摄像头自上而下,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对准坐着的烛观拍了张照,然后回到座位拉大欣赏。
「你们看他的衣服是不是被奶子顶起来了。」
「哼,这骚货不见了一个月,身上散发的味道更重了,这一个月没少被别的男的操吧。」
「贾之北绝对看上他了,跟他有一腿,不然怎么可能因为几句玩笑就把钱哥辞退,也不管钱哥手上的项目会不会黄。」
「那不确实黄了赔了吗,那几个项目是钱哥实时追踪的,正是关键时刻,贾之北为了个穷酸货辞退大动脉,纯属活该。」
「喂,你们看他脖子,那是什么,是手印吗?」
「我看看。」
「好像不是手印,像是皮圈的勒痕。」
「哈,想不到啊,他玩这么开,怕是这个月找到个金主,以为日后衣食无忧跟贾之北提离职,结果发现人家床上玩得太大,受不了就灰溜溜地跑回来复职,打算等下次饭局再勾引一个大肥猪吧哈哈哈哈。」
「他也亲得下去。」
「给你一万你也亲得下去。」
「呕,得了吧,少在这恶心我,老子没他那么下贱。」
「其实他那张脸长得不错,腿也长,操起来的时候缠腰,夹得绝对爽,可惜是个男的,看见胯下那玩意老子就阳痿。」
「他的奶头真的大了。」
两张对比图突然跳出,挂在群里,特意在胸口两点标了红圈。
「一个月前没这么大,这个月回来大了一倍。」
「……操!真骚!」
「男的奶子也能长这么大?」
「没被人少舔吧。」
「(歪眼笑)看来小母狗这个月没少被精液滋润啊,奶头这么大。」
「唉,钱哥真冤,说实话没人信,还被小母狗姘头辞退了。」
「你们去问问他一次多少钱。」
「怎么的,你要操?」
「妈的,他那双腿看着太得劲了,老子眼睛一闭翻面后入,不看他的鸡巴还是能勉强接受操操的。」
「哈哈,他比你高一大截呢大哥,你压得了吗,别上了床代入不了,摸着他的腿老想着他是个男的,弟弟硬不起来。」
「试试不就知道了。」
「死gay。」
「你们别总抬头看他,他看过来了。」
「看过来怎么了,贾之北不在他还能虚空告状?」
「操,他眼神怎么这么骚,勾着我笑什么?」
「哈哈,你中奖了,他看上你了,你不是要操他吗,快去问问他同事能不能打折,指不定今晚你把他操爽了,他的腿以后对你免费开放呢。」
正聊着,手机一震,内部群推送出一条消息,提醒周五前把报表交上来,周一准点开会汇报。
紧接着,工作群发来一则消息,是一个今天才进本群的人发的。
曲思邈:「各位同事,因贾总近期因身体不适需要住院治疗,经商榷,总公司已指派一位临时负责人暂时管理公司事务,确保公司运营顺畅,人事调整的详细信息已发至各位邮箱,可以点击查阅。」
曲思邈:「再次提醒各位,请各位下周别再迟到,严格按照公司制定的规章制度准时到达,同时切勿随意早退。」
烛观撑脸划动这条信息时,肩膀被拍了一下,散出一缕浅淡的白花香。
他转头仰脸,看见了不久前动他电脑的男人。
四目相对间,男人的镜片折射出一片反光,镜后的银灰眼眸俯视垂下,用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尤其是你,烛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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