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给他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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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本崇史摁响了门铃。

这栋原来属于龙九的房子在主人离世后便破败许多，往日总有家丁来往的窗前现在空无一人，连院内的藤蔓都显得猖狂无比，顺着外墙的砖缝一点点铺开一层暗绿色的网，将屋子包裹其中。

他等了整整五分钟，终于听到门后传来脚步声，然而打开的门缝后露出的却是一颗硕大的老虎脑袋。

野兽的双眸闪动着暗光，耸人的低吼从微张着的血盆大口里传开，桥本后退半步，跟在身边的卫兵纷纷将手摁上腰间的配枪，一时间上膛的响动在耳边连成一片。

“有何贵干？”段家二少爷姗姗来迟，站在门前问道。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暗色的立领长褂，动作间衣料上浮起一片繁复的暗纹。有心人早就发现，段二少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几乎不穿洋装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长袍。

老虎在门缝前盯着门外的人徘徊两圈，听见声音，转头绕着段良辰守在他身边。

桥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勾了勾嘴角，心想，不愧是龙九养的畜生。

段良辰瞥了眼和桥本一同前来的几人，上回的青年翻译已经换成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有双阴戾的眼，不说话时便垂头站在桥本身后，看上去就沉稳许多。

“段二少爷，总会长去段家拜访过，只是家仆说您已许久没回去，我们便找到了这里。”中年男人说话的语气毫无感情，几乎是一板一眼地在翻译桥本的话。

“有何贵干？”段良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桥本闻言，挥了挥手，让随行的人连带着翻译都等在外头，自己抬腿跨进了门里。他的举动让老虎发出更加焦躁的吼叫，一根长长的尾巴卷起，缠着段良辰的腿，前身已经低伏在地上，作出了准备攻击的姿态。

“二少爷，”桥本终于舍得说中文了，但他的中文因不常用而有一丝日本口音，听起来别扭得很，“死人的房子还好住吗？”

“日理万机的日本总商会会长上门拜访，就是为了再提醒我一遍，龙九已经死了，是吗？”段良辰反问。

桥本哈哈笑了两声，说误会。

“我只是好奇，龙九给了你什么，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想着他。或许我也给得起？”他看着段良辰问道。

屋里静了片刻，门里门外的气氛都在一瞬间绷紧了。老虎呼噜的声音在回荡。许久，段良辰笑起来。他只要一笑，眉眼的冰霜就会像开春的湖水那样冻解，软成潋滟的波光，叫人很难不晃神。

“龙九能把命给我，你能吗？”段良辰问说。

桥本许久没说话，一双眼睛盯着段良辰，仿佛要把后者的脸洞穿。直到许久后，他才再次开口：“段二少爷的意思，难道是想替龙九报仇？”

段良辰没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慢走，不送。”

客厅里的座钟在整点时分当当地响起来，钟声震荡着几乎人去楼空的房子，显得有些落寞悲凉。

“二少爷，”玉香兰从偏厅走出来，说话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段良辰的脸色，“你还好吗？”

那人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望向外面。阳光以线的形状落在他的脸上。那张脸在前些日子本来已经多了一丝血色，不那么带着病态的苍白，可自打龙九……不在了之后，那种被压下去的白以更凶猛的形式反扑上来，这回连带着唇上的血色也一并吞噬干净，让段良辰看起来不像个活人。

“我们继续聊刚刚的事情吧。”段良辰淡淡地说道。面对桥本上门的挑衅和侮辱，他保持了出人意料的人沉稳，即使是现在，对方已然离开，段良辰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连语气都平静得可怕。

可玉香兰却毫无缘由地对这样的段良辰感到害怕。

“嗯。总之，上星期桥本请我去给他们商会的晚宴唱歌，刚巧日本商会最近小动作很多，似乎在谋划什么，'夜莺'想要那边的消息，我想着这刚巧是个机会，便答应了……”玉香兰一边回想当时的场景，一边努力措辞道，“那晚桥本喝了许多酒，最后估计是醉了，所以拉着我说了很多胡话。我不知道这头有几分是可信的，又是不是他故意在下钩子，但我听他提到了老板的名字。”

玉香兰不确信桥本崇史这样奸猾而小心的人是否真的会因为醉意而在外人面前吐露不该说的真言，但那时候的桥本确实表现出一副醉得一塌糊涂的丑陋模样，与他平时端着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不像是演戏。他死死拉着她不放手，日语里夹杂着几句中文地骂人，骂总有人不识好歹，还骂龙九不自量力，说反抗他的人只配落得连死无全尸的下场。

玉香兰听得心里怒火中烧，却因为还要继续从这个人嘴里挖出更多的消息而不得不强忍着恶心。她假情假意地劝桥本继续喝，等又是几杯酒下肚后，试探地问他把龙九怎么了？

那会儿桥本终于彻底醉了，抱着她口齿不清地嘟囔说：“我只是，借刀杀人，动手的是青帮那群人。真好笑。为了那点破钱，狗咬狗。”

此时玉香兰转述得格外小心翼翼，一方面生怕自己又碰到段良辰的痛处，一方面她也无法让那些侮辱人的话语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段二少爷听完她的话后点点头，竟然先是夸了她：“玉小姐，你很有做间谍的天分。龙九到底是没看错你。”

这时候被夸奖让玉香兰很不自在，她摆了摆手，说：“二少爷，不必这样。我只是想尽可能做点什么。”

她以为段良辰接下来总该问些关于青帮、桥本和龙九的事了，可那人再开口却是问说：“今天先这样吧。你回哪里？我送你一趟。”

玉香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说不劳烦。只是在离开前她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段良辰：“二少爷，你要给龙九报仇吗？”

段良辰闻言，终于笑了起来，回答道：“我要给他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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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更( 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