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弄清楚了一切，但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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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否则他不会活到七十多然后两脚一蹬。你怎么确定？”

“循环的规则出现了盲区。马顿死在九岁十个月，而马思康最后一篇日记，写于马顿十岁生日那天。”

“哦，他没有……”

“他没有再穿越时间，生活继续，”我压低了声音，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一次次的穿越，他被迫用不同的身份生存。无形的自然力量夺走了他之前的人生，这是惩罚，同时也给了他无限次循环的青春和新机会，也是赏赐。” 他记下了很多彩票的中奖信息，世界杯的比赛分数，甚至是赛马的名次——马顿死亡之前，他一直如此保证自己衣食无忧，从而有时间和精力去体验新的生活。

“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没有，除了你和我。剩下的，甚至是马文、马克、马诺，他们都不认为马思康有任何的奇怪之处。”我和马蒂亚，为什么会是我和马蒂亚？也许我们天生嗅觉灵敏，又或是那个自然力量愿意跟我玩一场游戏。

马蒂亚让我把所有的资料都邮寄给她，最后还是有点担心地确保我没有用违禁药品。“哦，我都快四十岁了，别担心你的老大哥，”我说着，又有些怕过于亲密的称呼让她不悦，但还好，她也只是笑了笑，“很高兴你能听我讲完这个故事。”

“你心里的郁结消失了吗？”

“是，是的……我猜是的。也许我能原谅他缺席我的青春期，也许我能原谅他脾气变差……”说实在的，十岁之后我就没再恨过我的父亲。

母亲的新男朋友对我很好，他们结婚时甚至邀请我做伴郎。但无论他陪我打多少次壁球，给我买多少冰淇淋，他都不是我的父亲。我妻子的父亲一直叫我儿子，我们会瘫在沙发上喝啤酒聊不该我们聊的政治，然后痛骂篮球队的总教练。我们相处就像是真正的父子，我能背出他的身份证号和医保密码，但他也不是我的父亲。

也许，我不应该挂断那个电话。

那时马思康已经逃出了循环，但他依旧自我封闭，自我厌弃。我可以问问他的伤痛情况，甚至是怒骂质问，或许他愿意亲口跟我说出这个故事，让我去了解他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不甘、堕落和悔恨。或许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来修复父子关系，他可以看到路迪出生，用爱和希望替代酒精与毒品。

他不该自己死在荒凉的苏格兰。

但一切都太晚了。

“你有恋父情结吗？”

“什么！”我尖叫出声，隔壁又开始砸墙让我安静，而马蒂亚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好了……我该睡觉了，明天晚上的航班回家。路迪想要买一台天文望远镜，我还得早起去商场看一看。”

“再见，老哥。”

从机场开车回家的路上，妻子又打电话来催，我才意识到算错了时差，今天就是儿子的生日派对。“别担心，亲爱的，我准备好了礼物。请务必告诉我，你们订了香肠披萨，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爸爸！”路迪抢到了电话，“你带了英国巧克力吗？”

“哦，孩子，最好吃的英国巧克力是瑞士牌子，”我笑着，这几天的疲惫似乎瞬间消散，“听妈妈的话，不要推搡别的小朋友——不，即便他们滑得很慢也不可以，注意安全，我马上就到。”

“知道了！我有个巨大的惊喜要告诉你！快点过来，爸爸！”

我已经开到了限速往上一半，旁边的树木和路灯模糊成了影子。

我的儿子今天十岁了，这个日期总让我喉咙发紧。

哪个父亲会愿意错过孩子十岁的生日？马思康会不会在那些知道自己将要回到过去的夜晚，独自买一个生日蛋糕和一瓶酒，对着窗外的月亮说一句“生日快乐”？

一声汽车喇叭的轰鸣——也许是我想太多一时没注意道路上情况，突然变窄的乡村小路对面驶过来一辆卡车，我下意识打死方向盘，千钧一发之际冲到了路边，没有撞上它——但是我撞到了一棵树，巨大的冲击力让安全气囊坚如磐石。

我的眼前瞬间被黑色取代，紧接着是耳鸣和意识逐渐消散。

我清楚感受到了五感逐渐迟钝，昏迷前最后的想法是，后备箱里的天文望远镜一定被弄坏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我睁开疲惫的眼睛，喉咙和鼻腔都是酸痛无比。我期待着妻子或者儿子激动的问候——天啊，哪怕是医院监护仪的心跳声也好——但只有闹钟。

老旧的，我已经扔掉的闹钟，发出了我最熟悉的机械鸟叫声。

我猛然起身，看向身上，没有任何的插管或者输液针，甚至没有病号服。我穿着一件大学壁球队的纪念衫，一条黑色的居家短裤。而旁边的镜子里，倒映出了一张年轻的脸——一张二十七岁的青涩面孔。乱糟糟的头发，明显的青春痘印记，没有皱纹的眼角和尚未打耳钉的耳垂。

一个，活生生的，二十七岁的我。

镜子旁边贴满了亚文化的张狂海报，其中一张摇滚乐队的专辑海报上面写着三个单词：“It’s your 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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