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得再深的种子，也抗拒不了日复一日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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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所居的单元距离小区入口不近，入夜后风越发渗人，慕容紫英下车后便让玄霄披上自己那件闲置的西装外套，借着西装下摆的遮掩握住他的手，稳步向玄霄家的方向走去。

一进门玄霄便脱力般陷进沙发，双手按住太阳穴揉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似道：“你那还有没收尾的事吧，早点回去，不用担心我。”

慕容紫英一直站在他身边一步之内，闻言也没说有事没事，只是屈身在他腿边半蹲下来，握了握他的手背又放开，道：“我先去煮姜汤，你喝点去休息，起来就不难受了。”柔和又不容置疑，仿佛哄劝生病的孩子。

玄霄阖上双眼，点了点头。

慕容紫英端着热腾腾的汤水从厨房走出来时，客厅异乎寻常地安静。他小心把碗放下，回身招呼玄霄，然而刚向客厅方向跨出几步脚下便是一顿，不由自主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玄霄侧卧在长沙发的扶手上睡着了，身上仍然搭着回家路上自己给他披上的那件西装外套，除过微微起伏的胸口浑身都处在一种完全静止的状态，显是累得很了。慕容紫英稍一迟疑，放轻脚步缓缓走了过去，在玄霄所卧的沙发前跪坐下来。借着餐厅处投过来的余光，将将能看清男人的样貌。

只是这样看着，便已心荡魂摇。

玄霄的长发随意压在背后，双眼紧阖，平时因思考而惯于蹙起的眉此时完全舒展开来，柔和地笼在微扬的眼角上。鼻梁依然秀挺如峰，脸颊却因酒意而泛着近乎妖魅的嫣红。双唇随着呼吸起伏略略张合，唇形单薄，唇色浅淡。

男人五官与年轻时的样子并无多少不同，纵然眼尾不可避免地多了几条细细纹路，也只是给素来淡冷的气质覆上一层繁华洗尽的安然。相比之下，平素同样渊渟岳峙的青年反而显得不那么平静。

慕容紫英看着看着，情不自禁伸出手，隔着半寸距离轻轻描摹那张掩去了白日里凌厉傲岸，分外引人悸动的脸，仿佛醉了酒的不是玄霄，而是自己。

他先是笑了，嘴角微微一拉，冷淡如冰的眉眼深深弯起，眸中波光荡漾，如弦月倒映平湖。渐渐地，笑容敛起，一丝幽暗宛如一滴滴入清水的残墨，在眼眶里浅浅荡开，深亮的眸子一点点沉下，有暗潮从平静水面下翻涌而起。到了最后，眼帘开合之间已不复清风朗月，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如墨的执着。

纵然慕容紫英并不热衷交际，因着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围在身边打转的人向来不在少数，工作这几年更是邂逅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角色。抛开那些以利益为本的社会关系，即便某些相识多年，堪称他为“朋友”的人，这些年过去也都在时间流逝中成为无关紧要的存在。少了共同的轨迹，回首往事便只剩下少许定了格的记忆，或有怀念，却无留恋。

回首经年，惟有玄霄的名字宛如每天清晨升起的太阳，鲜亮刺眼，是指引他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光源，也是灼伤过他的烈焰。可即使他努力将自己从那人身边抽离，避开他引力所及的轨道，却依然无法抹去照彻心底的那道光芒。每每想起“玄霄”二字，便有摇摇晃晃的火苗从深心之下燃烧起来，掐不断，泼不灭，延绵至今。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慕容紫英认真想了想，暗自摇头。无论是最初意气如竹还是后来苍劲如松的样子，这男人于他，都是个心中放了太久的念想，种种缘由始末哪还理得出来，记得清楚呢？埋得再深的种子，也抗拒不了日复一日的阳光。被那样温柔地滋养着，怎能怨它想要拼命破土而出，生根发芽，向着太阳的方向开出最美的花。

头疼似乎减轻了，脑子开始清醒。碗底放在桌上的闷响声，小心向他接近的脚步声，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全都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眼皮仍然沉沉的不想睁开，四肢亦懒怠挪动，只有表皮上传来的阵阵压迫感混合直觉提醒着玄霄，慕容紫英就在身边，并且早就越过了所谓安全的距离。

好像响应着心中期待，没过多久，温温凉凉的气息覆了上来，带着清淡的花茶香气。碰触先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他不敢睁眼也没有出声，连呼吸都好像无事发生一样不见紊乱。

意料之外吗？玄霄无法确定。也许这个结局早在他接通慕容紫英电话，甚至是更早的时候，就不存在旁的变数。从第一天在琼华校园重遇慕容紫英，到后来朝夕相见，再到违背他意愿的分离，一天一天积压起来的牵挂就像海面下悄然筑起的冰山，静静等待浮出水面的时刻。

大约感受到了默许，几秒钟之后，再次接近的唇便没了方才胆怯，干燥薄皮贴上同样干燥的薄皮，反复厮磨了一会犹不知足，索性衔起半片唇瓣，细细舔舐。

被放在心上的味道。

丝丝热意从下腹冲上脑门，玄霄一时没能忍住，舌尖探出扫过对方已然湿润火热的唇，轻轻滑入，温柔而绵密，将自己的气息一丝一缕交付过去。手不知何时握在一起，十指交缠，手心全是对方的温度。随着亲吻渐渐加深，慕容紫英半长的头发散落玄霄身畔，长的短的，也已难分彼此。

有种感情，生于爱的暗面，平时被按部就班的生活规律深深藏起，却可在对方的片刻纵容下倏忽壮大，打破心笼，不顾一切去掠夺属于它的食物。

就在慕容紫英强行忍住疯狂涌起的冲动，迫使自己与对方分开时，一只手牢牢按住了他的肩膀，阻住了他后退之势。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玄霄双眼半开，审视般由下到上打量着他，目光沉沉不见半分迷离。

慕容紫英眨了眨眼，没再试图挪动，只道：“推开我，还来得及。”

玄霄仰头：“这句话，是不是该我说才对。”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退却，相隔数寸的距离犹能感到彼此间呼出的空气。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所有尘世喧嚣都被隔绝在外，惟有寂静中越发清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铿锵有力。

“折腾一天了，若是晚上不用回去，就留下吧。先去洗洗。”最后还是玄霄先撤开了箍在慕容紫英肩上的手，顺势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自己也撑身从沙发上坐起。他说得若无其事又理所当然，待慕容紫英反应过来，教授已然坐到了餐桌旁边，好整以暇地翻搅桌上那碗姜汤。

“玄教授，你的意思……”久违多时的称呼于不经意间漏出，似乎故意想要确认什么。玄霄却只斜斜瞥了他一眼，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道：“卫生间的浴巾是新的，睡衣等一会给你拿。”

即使直觉早就迫不及待地标示出那道注定越过的界限，真正在玄霄床上躺下的一刻，慕容紫英最先感到的却是发自深心的宁静。是因为期盼了太深太久，以至于真正到来时反而能够坦然相待吗？他不知道，但仅仅是躺在贴过那具身体的床单上，闻到空气里独属于那人的气味，听见洗手间传来的哗哗水声，已如佳酿入口，醉人心脾。

玄霄的吻就是在这微醺欲醉的时候落下的，没有多余的试探，直逼唇舌。随之覆上的身体将成年男子的重量全数压在慕容紫英身上，断绝一切挣扎逃离的可能。

丝质睡袍在过于热情的厮磨下很快散开，露出大片坚实饱满的胸。玄霄半干的长发铺散下来，掩盖在身侧，如同一块黑幕将属于二人的亲密与外界隔开。双眼阖上后，旁的感官越发敏锐，刚刚洗过擦干的皮肤散发着慕容紫英熟悉的松针味道，光滑柔腻，在手掌薄茧的爱抚下渐渐升温，泛起薄薄一层颗粒。

身下一早就起了反应，顶在紧贴着他的坚实小腹上，不得疏解，越来越涨得难受。慕容紫英忍不住挺腰蹭了蹭，那处恰好触及另一样将将抬头之物，两厢厮磨，便觉对方的尺寸迅速涨大，不一时也抵在自己小腹之下。几乎同一时间，上面原本温柔的亲吻骤然紊乱起来，隐隐带了几分撕咬的意味。

乳尖被平滑指腹抚上的一刻慕容紫英才意识到那里已然坚挺多时。口唇、前胸、下身一齐涌上的刺激让他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虽然立刻便将余音生生吞下，可短促的尾音在一片幽暗中听来，反而格外撩人。

似乎喜欢听他发出那样的声音，玄霄微微撑起身体使两人分开几寸。慕容紫英顺势睁开眼，便见玄霄清亮的瞳眸不知何时染上一层宝石样的艳红色，眼眶中隐有水光浮动，似情似欲，竟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玄霄……”慕容紫英轻轻笑了，伸手抚上玄霄面颊，自言自语般喃喃：“霄……”

玄霄俯身碰了碰他的鼻尖，半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上层抽屉，取出个扁扁的圆盒。慕容紫英斜眼看去，盒子很熟悉，是芦荟胶，居家必备处理伤口的东西……

他猛地一个激灵，迄今为止只在潜意识里徘徊的念头于这一刻突然冲入清醒的头脑里。感到慕容紫英身体一瞬的僵硬，玄霄动作顿了顿，淡淡粉红从脸上晕开，轻声道：“要不，你来？”

慕容紫英摇头，挽住玄霄的臂膀轻轻一扯，意似催促。玄霄艳色的眸子立刻又深了几分，不再多言，手指沾了层清凉透明的胶质，径直探向慕容紫英腿间。

不是不想抢先占有男人，但以自己此刻的状态，慕容紫英很难保证他不会在进入玄霄的一刻彻底失控，不计后果地侵犯掠夺那具完美无暇的身体。那会伤到玄霄。

何况，被朝思暮想的人索取、渴望，心甘情愿在他面前卸下保护溃不成军，又该是何等销魂的滋味？

接近午夜，癫狂才渐趋平静，两个急喘的人紧密相拥着，犹自沉浸在‍‌‎‍‎高‎‍‌潮‍‍余韵里，依依不舍。‍‌‎体‎‍‌‌‍位‌‍不知何时已经调转，伏在上面的不过略抬了抬腰，便被身下之人不满地扳住肩背按入怀中，一点放人的意思都没有。

“别走。”玄霄闷闷的声音响在耳边，激得慕容紫英背上一阵酥麻，未及抽出的欲望堪堪又硬起三分。觉察到内壁再次被撑开，玄霄终于现出一丝慌乱，却依然放任慕容紫英在他脖颈上来回舔吻，无奈一笑：“还没够呢。”

“你自找的。”慕容紫英含糊不清道，手却没闲着，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瑟瑟挺立的樱果，“先前那次，不肯放手的可是你。”

玄霄轻哼一声，任命地重新抚上慕容紫英笔挺的背，谁知慕容紫英并未进一步动作，而是直直望进他眼里，道：“今早那种会议，你从来不屑参加的，对不对？”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但意思再明显不过：玄霄会去，只有一个原因。

“两年了。”玄霄闭目轻叹。

慕容紫英俯身吻他，下身则抽出一点，又缓缓抵入，以温柔的抽送作为回应。他明白玄霄的意思，可他不敢说，其实这两年他来本市出差，好几次都站在玄霄办公室楼下，最终却没有上去。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那个人。两人作为师生的羁绊终将成为过往，可在他心中，玄霄从来都是、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老师。

那一年他的毕业论文被玄霄扣住，明里暗里说玄霄对慕容紫英掌控太过的人不在少数。可慕容紫英却知道，论起私心，他对玄霄的那份恐怕只多不少。

玄霄一直阖着双眼，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只是在慕容紫英动作逐渐加快时，唇角漏出断断续续的轻吟。

来自身体上的快感一层叠着一层，心里亦是前所未有的踏实。这是他的紫英，茫茫尘世里独属于他的青年。他怎么舍得不满足他？

此时此刻，玄霄尚不知道半年后的自己将辞去琼华教职，去往慕容紫英的公司担任首席科学家，专攻深度学习。

那时的慕容紫英也不知道，就在玄霄来到一年之后，他们小小的初创公司发布了科技行业第一款能与人对答如流的人工智能系统，其表达逻辑之严密，措辞之精准，想象力之丰富，只在科幻电影中存在过。

无论玄霄还是慕容紫英也都还没想到，十年后的琼华校园里，玄霄曾经的办公楼将被一座暂新的人工智能实验教学楼所取代。这栋楼的设计朴实无华，并无什么花哨的建筑元素，只是入口墙面上题了一行显眼的字：校友玄霄、慕容紫英惠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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