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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嬴】蔷薇刑·16
“嘤嘤嘤……”时光抱着脑袋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这个世界好不了了!”
十分钟前,暖黄灯火、热汤温酒,一向内敛衿贵的褚嬴总算鼓足勇气,磕磕绊绊地向他低语告解。
他居然在那么关键的场合,盯着褚嬴的脸,流鼻血了……
他想,自己当时一定——很猥琐吧?!啊……
长这么大头一次谈恋爱就掉这么大的链子,这玩意儿要说出去,足够谷雨洪河嘲讽他一辈子。
他甚至脑补出了多年以后,洪河会怎么摇着扇子给他们的晚辈们讲述这段黑历史:“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嗤——’一声爆响,时长老的鼻血直接蹿天花板上去,溅得满屋子血呼啦查,褚嬴老师一身白袍刹那间染上了点点梅花!堂堂时长老,历史系金花之一,是精神萎靡,雄风不再。只能一辈子巴狗儿似的跟在褚老师身后摇尾乞怜呐……啧啧啧。”
时光坐了起来:“明天我就去暗杀他!”
遥远的洪河忽然狠狠一哆嗦,打了个喷嚏。
越想越气恼,时光甩着胳膊一个劲地踹靠枕发泄,蹦跶得仿佛一条被捞出水的小金鱼。
褚嬴无语地揉了揉眉心,端着碗走到他跟前说:“小光,起来喝药了。”
时光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声音发抖:“……原来这就是江湖传说的——鹤顶红?”
褚嬴:“……”
时光继续发疯:“原来夫人也认为我一世英名断送于今日,为了保我往后的名节,想要提前送我上路!”
褚嬴:“……别闹!”
时光脸如死灰:“也好,也好!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还有何颜面再见江湖同道、又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还不如仰脖子一碗毒酒,死了干净!待我死后,我枕头下的两毛五就交付给你了,夫人用这钱去置办一处田舍,清明给我上坟的时候……哎哟哟哟——你轻点……”
褚嬴忍无可忍拎着后颈把小戏精提了起来,在对方一串“谋杀亲夫”的惨叫中把药碗塞他嘴里,“不就是上火了么,大惊小怪!再吵吵我给你丢出去。”
褚嬴煮的是王老吉茶料包,加了点儿槐花蜜和甘草片压住了苦涩,竟有些清凉回甘,跟餐后甜点似的。时光咂咂嘴,忍不住咕噜咕噜给喝完了,一瞬间肠胃清爽不少。
“诶,好像还真不流了!”过了会,时光小心翼翼取下自己鼻子里的纸团,摸了两把,他鼻血奇迹般止住了。
“可以啊你褚嬴,简直就是华佗再世、扁鹊复生、孙思邈诈尸啊!”
褚嬴:“……”
少年脸上被刚才他自己胡乱抹脸给摸出几道血迹,看上去有点吓人,却捧着沾了自己血的两团纸笑得满脸都是牙齿,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总体上来说,褚嬴思忖片刻,得出结论:像个憨憨。
他不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认真思考现在收回那句“我喜欢你”还来得及么?!
七窍玲珑的褚老师一秒钟内思绪已经千回百转,时光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擦了擦嘴,又开始给自己加戏:“虽然但是,夫人你仁慈,留我性命,我,我……”他又扑通一声栽倒下去继续翻滚:“我也没脸再见你了!!”
褚嬴脑壳痛:“你还有完没完!”
时光后脑勺从榻榻米上垂下来,倒挂着看褚嬴:“我刚才用我的鲜血,亵渎了我的神明!”他颤抖着举起了手:“不,我的手指不配再沾染上您圣洁的衣摆哪怕一角!啊,我一定要惩罚我自己!今晚,我只配睡在这里!”
倏地他捂住自己的脸:“神啊,你去吧!不要管我!就放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
褚嬴都给气笑了,说:“随你。”麻溜地抽身进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停顿几秒,粘人精没有跟上来。想来他的少年还在为今晚的丢人事迹懊丧不已,他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打算暂时先让他自己缓缓。于是走到灯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邮箱里是几封新来的邮件,有两封是来自方圆市解放路小学和方大附中的录取函。
褚嬴从方大辞职出来的这几天往外投了好几份简历,这两所学校是最快给出回音的。
堂堂一个副教授,现在居然可能要到去中小学教课,褚嬴苦涩地笑了笑。不由得又看了一眼他投递的其他的高校,方圆师范大学、方圆科技大学和方圆艺术学院都暂时还没有反应。
他在方大任教了五六年,虽然醉心于研究,但是各高校之间的纠葛和门道他也并非全不知晓。
方圆大学是当地唯一的一类院校,地位崇高,众星拱月似的被其他学校追捧,他们历史系又是招牌专业。以萧衍的资历和手腕,只要稍稍给点暗示,当地的高校会不会将他的简历置之不理呢?
褚嬴抿着唇,心里没底。
突然他往下滑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邮箱里还塞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是首都大学人事部。
褚嬴没来由地心里一震,忙点开看,竟然是一封邀请函。首都大学历史学院,应俞晓暘教授的推荐,现邀请他去任教。褚嬴整个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连连将邮件读了几遍。
邮件里说,他如果同意的话,就暂时以讲师的身份入职。需要在首大任教满一年,并且在核心期刊上发表五万字以上的论文满四篇,才可以申请晋升副教授的资格。
邮件是前天发的。恰巧现在快到期末了,算上春节假期,对方说褚嬴在他们春季开学前给出最终答复即可。
褚嬴讶异得脑子都停了半拍,他甚至确认了一下发件人的邮箱是不是首大的官方账号。
仿佛做梦一样,人都是飘的。怎会如此,他从未给首都大学投过简历啊!
思索了一下,褚嬴给方绪打了个电话。
“方老师,晚上好。……是啊,很久没见。那什么,你吃了吗?”
那一头的方绪笑了一声,没理会他笨拙的寒暄,单刀直入:“是不是收到首大的offer了?”
“果然是你!”褚嬴松泛下来,轻轻倚着桌沿,微笑,“你跟俞教授说了我离职的事情了?”
“说了。你猜怎么着,俞老师甚至没等我开口,就说要去院里推荐你。你也知道的,他堪称首大历史系的‘执剑长老’,又是《史林拾粹》的主编,他的说话,就连院长也得掂量几分。”
褚嬴有些羞赧:“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多年的同事了,说这干嘛!再说了,也是你褚嬴声名在外。俞老师就提了一嘴,院里很快就达成共识了。怎么样,你打算去么?”
“我……”换做从前,褚嬴一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可是他目光不自觉地游移向了紧闭的房门,竟犹豫了一阵,说:“有些突然,我得再想想。”
方绪却非常理解的样子:“嗯,我明白。毕竟首都那么远的地方,你是应该好好考虑规划一下。”
“谢谢你,方绪。”
“谢什么!说实话,我是真不想看着你就这么被埋没下去。你不应该属于方大,甚至不应该属于方圆市,你应该去到更大更广阔的地方。”方绪难得地认真:“我有时在想,你这次被这小地方的勾心斗角逼走了,谁知是否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呢?或许首大,才是真正供你这只凤凰栖身的梧木。”
褚嬴说:“你这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方绪笑了几声,又问:“时光怎么样?”
褚嬴条件反射地脸一红,随后落落大方地回答:“嗯,也挺好。”他自己都没发觉,就这短短的几个字他的声音蓦地变得多温柔。
方绪了然,说:“那就好。这小子一向顽皮,我还担心他停课之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你可得替我看着他,别再捅娄子了,当心下回直接毕不了业!”
褚嬴说:“嗯!”
方绪说:“哦对了。前些天老杨回来收拾东西,我听到他好像在跟谁联系,他称呼对方‘王总’。谈话间还提到了时光,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啊。”褚嬴皱眉:“我已经辞职了,小光也被停了课,他还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总之你和时光小心点,他这个人心眼小、报复心又强,跟你们结了梁子指不定想怎么收场呢!”
挂了电话,褚嬴心情出离地烦躁。
这感觉真的就像是被一条蛇给缠上了,咬紧不肯松口,难受又讨厌。
想了会,他关掉邮箱点开“方圆土易网”去看自己上周刚挂出去卖的宅基地。
这块宅基地是他祖母留下来的,坐落在方圆市郊的南溪村。他虽然不是村里的户口,但是凭着继承人身份拥有这块地。
宅基地性质特殊,不能外售,只能移转给同村的乡亲。但现在村里人要么不缺地,要么是没钱再买,一块一百七十平米的地,他只要价四十万,竟然无人问津。
褚嬴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笔钱要得急,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两个月里拿出来。他心里又计算了一下,他在方大任教这几年一向孤傲清廉不爱交际,工资、奖金还有他发论文的稿费,存下来统共只有三十多万。
“怎么算都不够啊……”他把手机搁到一旁,叹气。
忽然一串讨好似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时光隔着门板喊他:“褚嬴!褚嬴,开开门那!”
“……”褚嬴心里一颤,嘴角露出笑意。
时光腆着脸接着喊:“别装听不见呗,困啦,要进去睡觉啦!”
褚嬴抱着臂膀靠在门上:“你不是说要惩罚自己么?”
“我惩罚过了。”时光理直气壮:“外面又黑,又冷,多吓人呐!今天我失血过多,我可是病号!”
过了会儿不见动静,少年拖长了声音耍起无赖来:“褚老师~褚嬴~褚嬴褚嬴褚嬴!……嬴——”
褚嬴无奈地打开了房门,少年鱼似的溜进来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腰,还一手扶额:“啊,我好柔弱呀!要褚嬴老师的抱抱才能好起来!”
“干嘛呀你一来就闹腾——”褚嬴伸手推住他黏糊糊靠上来的胸膛,“哎,问你个正经事。最近有什么姓王的人来找过你吗?”
时光手一顿,猛然就想到王翀。他停了停,说:“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褚嬴说:“刚刚我和方绪老师打了电话,他说听见前些天杨玄保在跟一个姓王的人联系,还说到了你,我怕他又想弄出些什么风波来。”
“哦——”时光黑亮眼眸微微一转,若有所思。
这样一来,他之前零碎的猜测就差不多串起来了。
大约就是,杨玄保向警方打听到了之前和自己起冲突的人是王翀,他稍加调查就能知道王翀他们公司是干什么的。因此他刻意联系王翀不知翻弄了些什么舌头,就引导王翀注意到他,觉得他是个可利用的人。
赵冰封是个专横阴狠的性子,虽说放手给了王翀一个团队让他去谈生意,但哪有不暗中盯着的道理!因此王翀注意到了时光,赵冰封自然而然也就注意到了。再加上,前一阵儿时光又在十里宏宴,那个赵冰封势力之下的地下拳馆打黑拳,凭他的身手和机变,赵冰封想不看上他都难。
此时,杨玄保又伺机向王翀提供了更多关于时光的信息。他的家事和他目前的困境,让赵冰封对他志在必得。
一旦时光抵受不住诱惑,被赵冰封拖上了船,那么他就将和穆清春他们一样,变成只能暗中蛰伏在阴沟里苟活偷生的生物,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走在阳光之下的机会了。
杨玄保啊,还真是用心良苦呢!时光冷笑。
怀里的褚嬴被他抱得有些不自在,红着脸微微挣了两下。时光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将他箍得更紧了:“不对啊,你好端端的,干嘛跟方绪老师打电话?”
“我和他聊了会儿我找工作的事。”
时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半过了。他不太开心地噘嘴:“那你找到了吗?”
褚嬴说:“嗯。已经有三……两所学校要我了。”他心想,首都大学的事情还是先瞒着时光吧。他要是知道了,一准儿蹿腾自己去。可是他走了,时光呢?时光怎么办?他现在正是最需要人在身边陪着的时候,褚嬴一走,他孤零零一个人在方圆市,举目无亲连个商量事儿的人都没有。
褚嬴抬眼看着他,眼眸脉脉:“我再等等,不急。”
“那就好。”时光笑了,在他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恭喜!”
“哎呀!——”
时光想了想,还是心里不舒服,又补充:“以后别在九点过后跟别人打电话!”
褚嬴一愣,看着少年似乎有点撂脸子,他哭笑不得:“你吃的哪门子醋啊!”
时光把脸转开:“我可没有!”
“还说没有?”褚嬴忍不住屈着手指在孩子下巴上勾了勾,笑道:“嘴上都能挂油瓶了!”
他这个动作却教时光生生咽了口口水。他垂下眼来,近在咫尺褚嬴一张端方清丽的脸,不由得心尖滚烫。猛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不容分说扔到床上,自己也压了上去,顺手抓住被角一滚,将两人严严实实的捂在下面。
结实的花梨木床剧烈地摇晃几下,听见被窝里褚嬴闷闷地喊了几声:“小光,小——”随后嘴就被堵上了。
鼓鼓囊囊的被褥里又挣了两下,腾出一只肌肉分明的胳膊,摸索着找到床头灯的开关,一掀,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窗纱薄,月光透进来朦朦胧胧地荡漾在地面上,像是流动的银。清冷的月华与浓黑的夜色在地板上织交,像是清水撞入墨汁,暧昧地溶融。不过须臾,月也不知在羞什么,又躲到云层后面去。更暗了。
又隔了一阵,屋里看不真切,只偶尔听到几记闷顶,几道喟叹,几许水声。
冬日上午的阳光懒懒地爬上乱蓬蓬的被子,转而洒在露出半截脸的人的眼睑上,他睫毛轻抖了抖,被亮眼的光刺得皱眉。
褚嬴半醒着蜷紧了被子,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鼻子埋到被窝下面去贪婪地吸着少年昨晚残留下的炽热气息。
像个固执的孩子似的缩在被窝里,徒劳地蒙着眼睛耳朵不想回头去看。身边的那片床早已凉下来。褚嬴知道时光很早又出去了。
这些天时光总是出去得早,在圣蓝至尊一待就是一整天。
自从他放弃了搏击酒吧那边的巨额收益之后,他就让曹旭尽可能给他多排些活计。圣蓝至尊是莫戴街上为数不多24小时营业的高端会所。
二楼的茶餐厅和北欧主题饭店六点半就开了,一直到晚饭结束。地下的corrupt heaven酒吧从下午开到凌晨。
当没有什么必须他出面解决的安保工作时,时光白天就会在茶餐厅里当临时服务生,晚上在酒吧的吧台后面帮忙调酒。
他人聪明,上手极快,几天的时间就学会了基础的鸡尾酒调配。
方大停课通知的下达,反倒像成全了他似的。没有课业限制,他的时间灵活很多,收入也比从前高多了。
只不过,他自己清楚,这些收入对于他背负的那座山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甚至起早贪黑忙活一遭下来连个零头都摸不到。
很有可能,妈妈的旧屋他终究是保护不了的。
所有的一切时光心知肚明。
但是他不愿意停下来,宁可每天累得几乎要散架也咬着牙去挣那些微薄的收入。哪怕到头来真是一场空,他也不可能就此就认输信命,躺在那里任由他们把妈妈的最后一样东西从他生命中夺走。
唯有流尽最后一丝血,淌下最后一滴汗,用尽最后一口气,该尽的人事都尽到了,他才愿意正眼看看那所谓的天命。
隔着董事长室的玻璃窗,看到少年忙成陀螺的身影,曹旭抿了口手里的茶,摇头苦笑。
这孩子,总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一点儿都没变。
曹旭记得,前几年,时光还在方大读本科的时候,曹旭那会儿刚从时译手底下辞职出来单干。一穷二白的愣头青,拉了几个朋友勉勉强强支撑一家小型KTV,天天在资金周转和打通各路关节上忙得头秃,几个合伙人之间又不齐心,弄得曹旭烦闷得紧。
他一烦就会去那家开在他们隔壁写字楼上的空手道馆打拳发泄。那会儿时光在道馆打工做教练,青涩秀气个大男孩,毛还没长开,眉眼漂亮,打扮得干净清爽的,却一股子锋利倔强劲儿。上起课来冷酷又严苛,每学期都能被他逼走好几个散漫的学员。
久了自然有人不服。时光也不多话,往场子中间一站,说,好啊,不服气的挨个上来,能把我撂倒今后就不用训练了。
几个五大三粗的学员车轱辘似的轮流上去挑战,有的被打翻了之后跑到旁边歇息一阵,等缓过劲儿来又接着上去试,还美其名曰跟教练好好切磋。
时光一个人,硬生生在场上“守擂”了俩小时,最后累得嘴唇发白,汗都流完了,一身道服贴在背上也不肯认输,最终把所有来打擂的都拖到脱力了才算完。
他始终神色冷静,解下道服挂在腰上,把里面的内衬T恤脱下来一拧,湿哒哒的,跟水里捞上来一样。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学员敢嫌累挑衅他。
回忆到这里,曹旭笑了出来:“我最喜欢这小子的,就是他身上这股不服输的狂劲儿。说来也可笑,我还总爱感叹他年轻。说得就好像,只要我年轻几岁也能像他一样似的。后来想想,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泡在烟花场子里,骨子里的韧劲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磨没了。”
坐在他身后的沈一朗听了,跟着轻笑两声:“可是说到底,年轻总是好的,不是么!”
曹旭收回目光,坐到茶几前:“怎么样,前段儿托你去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沈一朗摇摇头:“今天就是想来跟您说这个。我去问过很多家银行,都说如果以清偿外债为由申请贷款的,一律不予审批。”
曹旭皱眉:“哪怕是时光用自己的房产做抵押,也申请不下来?”
“嗯,不行。”沈一朗推了推眼镜:“现在银行对于个人贷款抓的很严。一般而言,个人房屋抵押消费贷款的用途,仅包括房屋装修、结婚、留学这几项。除此之外的,基本上都不会被认可,尤其是个人债务。”
曹旭啧了一声,说:“那他那房子悬了。”
“啪”地按亮打火机,曹旭递了一支烟给沈一朗,沈一朗微笑着婉拒。曹旭点燃烟丝深深吸了一口:“我原本想着,如果能通过银行贷出款项来,先还了时译那边的,他就可以松口气。毕竟银行是正规机构,能给个比较长的还款期限,每月分期的压力也小,这样一来兴许房子能留得住。可现在……咳,真的悬了。”
沈一朗说:“我相信他能想明白的。即便现在他还在钻牛角尖,但时光是个聪明孩子,到最后孰轻孰重,他能拎得清。”
沉默一阵,沈一朗又问:“对了,我今天来找您的时候还被您的手下拦着盘问了好一阵子。说什么是您交代的,但凡因时光的事情来的,一定要先向您请示才行,这是什么个情况?这孩子难不成惹上什么麻烦了?”
一听这事儿曹旭赶忙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交代清楚,闹了个乌龙。说起来,时光这一年也是够背的。怎么事情一件接一件,尽往他头上招呼呢!”他吸了口烟:“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给他写的剧本。”
沈一朗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曹旭看了他一眼,说:“上次来找时光的两个方大教授你记得吧?”
沈一朗点点头。
“还有,九云玩具公司的赵冰封,还有他那纨绔外甥王翀,你听说过吧?”
沈一朗说:“有。”
曹旭抖抖烟灰:“时光今天来跟我说,那个姓杨的教授,和王翀貌似勾搭到一起了。”他抬起眼:“我听着也很诧异啊,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怎么就凑一块去了!时光后来跟我稍微分析了一下,我才咂摸出味道来。”
他跟沈一朗大致复述了一下时光的初步推测。
沈一朗瞪大眼愣了半天,简直难以相信:“这杨玄保魔怔了吧,竟然和王翀勾联!九云公司虽然现在还没被警方查到把柄,但是他们继续做大下去,政府绝不会置之不理。这要是他们暗中制毒贩毒的事情浮出水面,搞不好杨玄保就要被定性为帮助介绍他人转运毒品,是从犯啊!”
“谁说不是呢!”曹旭扯扯嘴角:“但沈律师,您是专业的,咱都知道这杨玄保的行为,说到底性质还比较模糊。或许他只是给了王翀一点暗示,或者他不过是王翀问了几句有关时光的事宜,他顺口回答了而已,都有可能。无凭无据根本不可能给他打上从犯的烙印。在您看来,要怎么样才能坐实他介绍他人运毒的行为呢?”
沈一朗喝了口茶,徐徐说:“这样,只能先从口供上找突破点了。如果王翀或者杨玄保其中一人吐口,说他俩联系的目的是为了将时光招揽到赵冰封麾下,再通过口供的蛛丝马迹寻找到他们联络的物证或书证,就比较稳了。”
“没错。”曹旭从鼻子里哼笑一声:“那小子一早就来和我商量了,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烧红了的烟屁股按灭,熄在烟灰缸底部薄薄的水层里,袅袅一缕青烟。
沈一朗凝视着水中被泡深色的烟蒂,问道:“可是,你们要怎么样拿到他们的口供?现在他还未显山露水,总不好就报案让警察拘留他吧!”
曹旭说:“沈律师,如果是你,苦心孤诣设置了一个局,就等着猎物落网。但是这个猎物在陷阱周围绕圈儿跑,就是不上当,你会怎么办?”
沈一朗想了想,说:“我会想办法将猎物驱赶到陷阱的方向上去。”
“对咯!”曹旭一拍手:“杨玄保处心积虑地让赵冰封他们青睐时光,对他抛出橄榄枝,但是时光这小子就是不上钩。你猜现在他急不急?”
沈一朗眼波一转,神色也松了下来:“所以时光就推测,最近这几天杨玄保一定会找机会上门,不论做什么他的目的就是刺激时光,迫使他接受赵冰封的招揽,彻彻底底走到那条不归路上去。”
曹旭拍拍手里的烟灰:“所以我交代下去,这几天只要有人来找时光,都给我‘好好伺候’。”
他阴沉的声音给沈一朗吓了一跳。他斟酌着词汇作出风险提示:“曹总,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您该不会是……”
曹旭看了看他,忽然大笑起来:“沈律师您想哪儿去了!我说的好好伺候那就是真的好好伺候。好吃好喝,好酒好菜。至于后面么,就看那臭小子的本事吧。”
“他一贯性子激烈,没理由别人三番五次骑到他头上了,他还不给点反击的。”
忙碌在茶餐厅的时光刚在一桌客人桌前放下一屉粉蒸凤爪,他扬着唇,标准柔和地微笑,很是可人:“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抬起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时光嘴边笑意一霎那变得冰冷。
他伸手摸了摸躺在裤袋里的手机,黑漆漆的眼瞳深处似乎燃着簇火苗。
一如当年在武道馆里,他白衣黑带,负手而立,哪怕汗湿了道袍,沿着腰带滴下来,他下巴仍是扬着不屈的弧度。
一抬眸,皆是燎原战意。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么!他面无表情,冷静地想。我等着呢。
忽然,楼下有个大堂服务生,一溜烟儿从侧边的楼梯跑了上来,匆匆往董事长办公室去。
不久,依稀听着他说:“老板,外面有个人,说他要来找时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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